爸爸有國民旅遊卡，每年他會特地挑一天請假，名義上是旅遊，不過不愛旅遊的他便改成帶我們購物。這卡只要不在台北市的國民旅遊卡特約商店皆可使用，額度從原本的13000到現今約16000左右，剛好我們住在新北市的三重，可以直接在家附近消費，媽媽和姐姐總是用那筆錢買保養品，爸爸用來加油，我和哥哥則買鞋（偶爾他們也買），另外全家人會再去吃一頓大餐。因此，每年總有一天是我的買鞋天。
爸爸一向捨不得花錢，在他影響之下，我們從小便省，對於零食等非必須的花費總是精打細算，鞋子絕對千元以下。記得他第一次拿到國民旅遊卡，查知家附近便有一間特約鞋店，我們一同散步至三和夜市，開心地走進這間寬敞明亮的店。店有兩層樓，裡面全是名牌，NIKE、adidas當然是主角，也有休閒款式的ROYAL、DC，及converse和少數的vans帆布鞋。幾個小孩挑了喜歡的，試穿後，得知價錢便怯生生地猶豫了，雖然脫掉卻拿在手上捨不得放。目睹此景的爸爸這時大方走來說沒關係，無視上面兩三千的標價，豪氣地讓店員包起來。我看著一個個鞋盒堆疊在收銀檯上，結帳後搶過那浮誇的大紙袋，拎在手上開心地晃呀晃，夜市中擁擠的人潮彷彿沒有過往如此擾人了。
儘管在店裡便試穿過，一回家我還是迫不及待地拿出穿上，在客廳來回走，在家裡的樓中樓木梯上下徘徊，在不到兩坪的房間轉圈，好一陣子才依依不捨地脫下，將鞋盒與鞋鄭重其事地擺好，放在房間一角，準備明天穿出門。
後來，當媽媽和姐姐轉向保養品，我還是執意買鞋，不過僅僅一年時間，上一雙鞋往往還沒壞，有些被我放回保存著的鞋盒中，有些始終放在鞋櫃裡，不管何者，最終總是因為太久無人聞問，成為大掃除時的犧牲品（好像曾經捐給偏鄉兒童，但也可能只是我錯誤的記憶美化）。幸好不久便上了大學，因為打系隊，鞋子的磨損速度變快，等到一年一度的買鞋日到來，對待傷痕累累的舊鞋也就較為心安理得。那個時期我幾乎都把額度貢獻給了NIKE球鞋，可以一年換一雙，對許多人來說不啻奢侈至極；偶爾因為舊鞋實在鞋況良好，也試了adidas的休閒鞋；還有一陣子喜歡上ROYAL的鞋，穿脫方便而且迷戀上鞋子的花樣風格，那大概是我頭髮剪短以後，想著轉型的階段；一直到腳受傷甚至畢業以後，沒球可打了，因為某人總喜歡逛vans，受其影響，我也用這機會買了生平第一雙vans，甚至還送了王睦仁一雙，當然後者沒告訴爸爸就是。
來到香港因為不想帶太多行李，就只穿了雙藍白配色的ROYAL，另帶一雙vans和夾腳拖，現在辦公室裡這雙泛黃的白色運動鞋還是請姐姐來港旅遊時順便帶來的。只是由於長久以來買鞋總是乾脆，我也就養成了不太在意價錢的習慣，再沒考慮過路邊攤，後來自己又忍不住到樂富買了雙愛迪達的高筒鞋，在尖沙嘴買了雙CROCS的膠鞋，至於那雙ROYAL，已在不知不覺中被汰換，而今怎麼想都想不起來是何時，甚至懷疑是否真將它穿了來。
我感覺應該要為自己的浪費與冷血無情感到愧疚。前幾天A跟我說我的vans左後腳跟處破了，我終於能夠再次理直氣壯地買鞋，走在華麗高貴的又一城中，我想起跟著爸爸穿梭在夜市裡那短短的路，也許在我經濟稍微寬裕之後，我仍然期待的那個日子，早就不是因為買鞋獲得的愉悅，而不過是因為能夠跟不愛出門的爸爸一起走著，能夠讓他在我面前，有求必應地送我這個禮物。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