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多有人將古義新解,以新世代的白話、生活化的方式解構傳統文化或文學,例如祁立峰學長的「讀古文撞到鄉民」專欄,或者前兩天葉丙成先生提出陳子昂〈登幽州臺歌〉、王之渙〈登鸛雀樓〉的超簡單白話譯法,讓這些我們從小到大背慣的詩作看來真似充滿玻璃心的廢文。當然,祁立峰的作法是一種平民取向,讓更多人了解古典、感到親切,葉丙成則是以一種戲謔的角度,像谷阿默那樣刻意跳過藝術中的精髓,只求「知道」那個作品在講什麼,而不求「欣賞」,所以終歸只是搞笑。只是,後者做法也許會引起更多不了解的人輕視古典文學,所以初看雖覺幽默,但面對喜歡的作品遭受這樣的「糟蹋」,其實也是頗為難過。
資本主義發展之來,古典文學便老是面對「有何用」的質疑,而今加入了中國跟台灣的切割關係,古典文學更是常常無辜獲罪,不過我也不認同文言文的篇章更好,在國文教科書裡,理應比白話文篇章的比例高一類說法,而是覺得應該保有開放的心態,一面加強發展本土文化,但也不應以輕視或排拒的態度對待傳統;並且,閱讀文言文的基本能力還是要有的,偏偏現在許多人的心態常常為爭取而極端了,甚至古典知識越來越缺乏也不以為意,結果就是給自己一個逃避的藉口,越走越窄。
然而,既然這樣的現象已無法避免,到底還能有什麼方法,讓大家重新對古典感到興趣呢?祁立峰的作法無疑是好的,雖然為了深入淺出、貼近現代,偶有闡釋不完全或者稍嫌比附的情況,且也不知道成效究竟能有多高(好像讀者多半還是原本便對古典有熱情的人),至少是個可以努力的方向。適才看章學誠《文史通義》的〈感遇〉篇,裡面提到一段話相當有趣,也讓我聯想到現代:「鄭畋之女,諷詠羅隱之詩,至欲委身事之;後見羅隱貌寢,因之絕口不道。」簡單來說,就是一種「人帥真好,人醜吃草」的情況,也有些類似網友見面,看到本人就假裝不認識那種,不禁讓人想替羅隱掬一把淚XD 好在,古代有才還是比較吃香的,雖然也是一大票士人窮愁潦倒,但至少會寫詩就已經贏過許多人,基本上有一定的尊嚴與晉升機會,不像現在如果只會寫詩,肯定餓死。
而章學誠後來又說:「才貌分去取,則是婦人女子之見也。」其實現代許多科學實驗證明了,男生擇偶看貌的多,女生還是比較重視才氣或者財氣等其他因素,總之不管選擇的重點為何,都會有自己去取的標準,不過人之常情,非僅婦人女子之見。撰有〈婦學〉篇的章學誠亦不免,但設身處地,也沒什麼好苛責,僅取出與之鬥下嘴罷了。
在古人的一些戲謔作品裡面,還有很多是與現代一般,令人噴飯的。例如之前曾放在wechat朋友圈的李漁詞〈玉樓春‧雙聲〉,嘲情侶:「愛愛憐聯還惜惜。曲衷細語甜如蜜。問他曾否對人言,附耳回云蜜蜜蜜。 問他失約待何如。俯首招承責責責。從來說話少單聲,道是情人都口吃。」原來四百年前的情侶講話也都疊字的XD李漁的詞作本多近俗,另如清初經學大家陸世儀,其實也有很幽默無聊的一面,如他的〈菩薩蠻‧題梅花美人圖。美人稍商太真之癖,書嘲之〉,言語霸凌肥女:「梅花冷淡空林悄。林下人人時獨笑。花瘦為情多。卿肥卻奈何。 憐卿卿尚幼。怪得花枝瘦。卿若解情時,花枝應更肥。」所以可知喜歡骨感美女的審美觀,也是好幾百年了XD還有很久以前也po過一首宋詞是嘲笑狐臭的,雖然亂七八糟,但現今看來實在很有梗。其他一些比較正經的思想,也有很多現代人以為獨見而沾沾自喜,其實早就被人說過的,越挖越深便會越感嘆古典之豐富,只是太多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