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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報》轉述台灣文學家余光中之前接受台媒採訪的講話,稱大陸教科書比台灣開放。

余光中談兩岸文壇往來時表示,有一點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就是台灣的中學教科書裡面有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大陸作家例如朱自清、徐志摩的作品,但1949年以後的大陸作家沒有一個人進入台灣教科書裡;而大陸中小學教科書卻有不少台灣作家作品。這一點,大陸比台灣來得開放。
而且余光中還說,大陸教科書比台灣多了“世界各國”的童話、傳說與民歌。大陸小孩子從小就知道世界各地的文學,這點是不錯的! (新華社圖片)

你對此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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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中的說法有問題,可是下面留言也有許多很沒道理,引文裡明明說「這一點,大陸比台灣來得開放」,指明了專就「教材選材」這一點立論,而許多網友偏要扯網路、言論、出版上的不自由來諷刺,真的是為反而反。

那麼,余光中的說法問題在哪裡?首先,多選其他國家的篇章就是開放了嗎?在此,開放的定義僅限定在「多國」,其實非常狹隘,並且忽略掉了文章本身的內容層次。如果選入多國的文章,但都是些和諧美好的童話、傳說和民歌,這樣很開放嗎?說到底,也只是一種用開放之假象來掩飾自身的片面,這可能才是這種「開放」背後的目的,為了跟西方國家證明自己並不封閉,為了讓國人感受政府很開放,不一定是真心為了學童的教育或者視野。比如前天張壽安老師上課時說到,中共擬將《聖經‧創世紀》篇章也納入教材,看起來宗教開放又與西方接軌,不就好棒棒,但這就是好教材嗎?跟中小學生說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造出來的,沒有問題嗎?

當然,先不論《聖經》的問題,有些人或許會說中小學的教材內容和諧也是正常的,這又讓我想到一堆家長喊著不會教小孩,所以對於性教育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因為害怕孩子接觸到現實,就把所有大人看來「不適宜」的內容給去掉,將他們保護得好好的。是啊,中共其實也是這套思路,只是他們用在全體人民身上,將看來「不適宜」的內容去掉,將國民保護得好好的,洗腦得好好的。真要說起來,也許比小孩子還不如,至少他們長大以後就可以合法看18禁的內容了,然而多數中國人一輩子不能正當地看64相關資料。

回到剛剛的問題。那麼,教材應該怎麼選?更進一步要牽扯到台灣、中國之糾葛,就更加複雜了。單是文言文、白話文的比例就已經有得吵,當初有些極端台獨的人士主張減少文言文,將所有中國文學當作外國文學,認為應多讀一些台灣本地的作品。這樣的本土化固然有必要,可是此種封閉的態度是絕對不可取的,畢竟台灣現在的主流文字、文化都是從中國而來,我們可以越來越重視本地的閩南語或原住民創作,可以批判國民黨的文化強勢灌輸,卻不能否定它已經是多數人的根,要挖挖不走,而且強迫挖走也是另一種殘忍。即便真能挖走,之後國際研討會都論台灣文學,討論中國文學只是世界文學的一小支,那麼台灣還有多少吸引力?除了政治、歷史、經濟、人類學、自然生態等等研究之外,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對這小島的本土感興趣?

所以後來有人以一種「東亞共享」的態度去看待中國文化,似乎保有了自主性,同時也能繼續使用同一套文化,然而,這樣的結果也等於將台灣與日本、東南亞等地區對於中國文化之接受關係置於同一等級,撇除掉過往「以傳承中國文化正統」自居的態度。如此,還是上面那個問題:我們的本土文化足夠有日韓或者東南亞那樣的特點與吸引力了嗎?

從此其實就可以看出內中的困難,一方面,要發展本土文化之獨立地位,若承認是中國文化繁衍而來,則難以轉出新的局面,就文學來說,其實跟中國轉型的方向相去不遠;另一方面,若要忽視中國文化之脈絡,可是在本土發展成熟之前急於破壞,結果可能導致將自我邊緣化。端看而今社會一邊批評文言文無用,一邊以繁體字自豪的矛盾處境,便已可知在這方面尋找平衡點之兩難。總之基本上我們現在選擇面對的方式依然是共存、模稜兩可的,要真正解決、梳理清楚怕也不可能。那麼先問另一個問題:對於中國1949以後之文學又該怎麼看待呢?如果不像前述的態度那麼偏激,而是接受中國傳統,但將中共建國後之文學視為「外國文學」,這樣的態度又可不可行呢?若然,針對教材問題,似乎可以理所當然地說:中國當代文學不過是外國文學之一支,不用特地選入。不過中國當代文學對我們而言,真的應該跟其他外國文學劃為同一層級嗎?

去年帶導修,被分配到中國現當代文學,原本想說上過張堂錡老師的課,應該遊刃有餘,然而一拿到課綱,大概從張愛玲以後的作家我就完全陌生了。這當然是我的問題,因為政大中文系的張惠珍老師便有教授中國1949年之後的文學發展,只是因為是選修,而我身為一個外系生,當初並無暇聽講。所以導修課上同學們報告的作者,只有魯迅跟張愛玲原本就熟,沈從文僅僅粗識,而從施蟄存開始,以後的作家與文學流派等知識幾乎都是後來自己惡補的,因此我主要跟同學講研究方法,講邏輯,講格式,講論文結構安排,有時候他們報告也常有我沒注意到的內容,我是真真正正跟他們一同學習。由此我才意識到,自己對中國當代文學竟是如此陌生,儘管我對中國以外的文學作品所知也不多,或者套用上一段的邏輯,陌生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事實是,基於同樣一份文化傳衍,中國當代文學讀起來,還是更能感同身受,而且比起其他國的文學,我對它們如此無知是更為慚愧的。

不過,或許因我後來讀了很久的中文系,個人偏好已在潛移默化之中改變,所以這樣的經驗大概也不足為據,然而即使退一步再問:我們的教材有關注過外國文學嗎?依舊能夠凸顯某些困境。

所以其實,兩邊都不開放。中國教材的不開放在於內容遭限定,台灣教材的不開放在於處在中國傳統文化與本土化的糾葛之中,而無暇顧及外國視野,更無暇好好思考中國新時期文學對我們的定位。余光中就中國開放之假象批評台灣,固然可笑,但也不失為一個我們必須反省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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