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one Like You

雖然上一篇才說讀者也需要頭銜，有趣的是，這個社會還是存在一種很矛盾的現象，那就是專家其實也常常被解構。（我最擅長的就是否定，否定別人也否定自己，所以像這樣前面剛講完馬上否定自己說法的情況，習慣就好。）

我記得以前在看歌唱節目時好像討論過這個議題，意思是說許多觀眾對於歌唱節目中的評審，不會因為他們是專業的而完全信奉，相反的，可能常常以一種相當有自信的方式表達自己不同的意見──喔我說得真是委婉，其實已經是到口出惡言的程度了。比如說：「這首歌五顆星？評審耳朵壞了嗎？」類似這樣的話語。

很難以理解，他們的自信到底哪裡來的？當然，不能排除這些觀眾裡可能也有許多是專業的，但我相信像我這樣不專業的應該更多，只是他們仍然可以毫無顧忌地批評專家。這種情況除了藝術（音樂、電影、文學等。此處把流行樂也納入廣義的音樂藝術中）批評外，在社會運動中也常常可見，像是我們常常可以在某個社會議題上看到哪位教授連署、發聲，這些教授可能是該領域專業，可能不是，但不管是不是，反對方常常會說：「那些教授都在象牙塔裡不懂人情世故」或者「那些教授讀書讀到腦袋壞了才會支持」之類的話，言下之意，他相信在社會議題上，他自己的選擇才是正確的，而根據何來？對他來說可能是「人生歷練」、「經驗」（問題是，那些教授的人生歷練未必真的不如他），但說到底也就是人們總以為自己才是對的這種自滿心理罷了。

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我想主要的原因有幾點：一、社會受教育程度變高，崇尚民主，故而幾乎達到人人識字的景況，且人人有說話的權利。因此，每個人的信心也就提高了，因為大家都能讀、能判斷、能說出一些好像有樣子的東西來，知識對他們來說如此容易獲取且廉價，因而也就不被重視。二、媒介改變。由於網路興盛，越來越多人大放厥詞時可以用暱名的角色，不用擔負任何責任，甚至罵得越兇、越偏激的那種人，往往會吸引到更多人，成為意見領袖；即使實名，也因為社交軟體的設計，大家形成了同溫層，因此相近理念的人越來越密集，大家彼此支持，也增長了內部的信心。三、因為前兩種原因造成的現代人普遍心理毛病：過度自戀。自戀的表現特徵有兩種：一是自信，一是自卑。覺得矛盾嗎？不。自信很容易理解，就不多說了，可是自卑為什麼也是自戀呢？因為自卑的根源就在於太喜歡自己，太在意自己，所以難以接受比自己更好的東西，可一旦真的碰觸到了比自己更好的東西怎麼辦？於是自卑。如果不自戀，那麼接觸到比自己更好的人、事、物時都能平常心看待，被批評時也不會只想著要反擊。

跟Y在一起時曾一起看《失戀33天》，分手後她引用裡面女主角的話：「有人曾經說過，世上最骯髒的莫過於自尊心，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即使骯髒，餘下的一生，我也需要這自尊心的如影相伴。」其實我很想說，人類之所以有那麼多紛擾、之所以有那麼多煩惱、之所以傷人、之所以醜陋，很多時候都因為這個自尊心。我喜歡動物，除了動物沒心機外，還因為動物沒自尊。在澳洲時我曾在動物園裡餵袋鼠，跟朋友說我可以這樣什麼事都不做，只是偶爾餵餵牠、摸摸牠、陪著牠一下午，牠不會因為隨意便溺、撫摸生殖器被圍觀群眾嘲笑就生氣，也不會因為別人笑牠就不吃他手上的食物，牠雖然活得沒什麼意義（從人類角度說），可是自在，而陪著牠的我好像也能跟著自在起來。

我這樣批判，難道我自己就沒自尊、不玻璃心嗎？當然不。所以去他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