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對身邊朋友的擇善 固執感到欽佩,欽佩他們能自信地往前走,願意主動將時間、精力投入在他們認為對的事。事實上我也知道,這個社會上其實許多人將他們視為社會亂源,對他們的 抗爭感到厭倦,那些人只想過平凡的日子,儘管現實是日子越來越難過,只要忍得住,不嚴重危害己身,便寧願粉飾太平;尤其是有助於自己利益或者「社會進步」 的,那麼就算會犧牲少數人他們也不在乎,對他們來說,少數人就是該為多數人犧牲。
站在這個角度來說,這些「憤青」們的抗爭當然更可貴,尤其這個社會必定得要有這些「不太平」的聲音、不好看的抗議才能與體制取得平衡──儘管這個平 衡永遠不可能真的平衡,但至少仍是一股制衡的力量。可是這類事情看得多了之後,有時也不禁害怕,越來越不敢肯定孰是孰非,對所謂的公理正義越來越迷茫。這 是一種複雜的情緒,一邊對自己的龜縮感到羞愧,一邊卻又怕自己以為的正義也許是對其他人的迫害,那麼怎麼能心安理得?
況且,第一段提的那些人難道就是冷血無情自私自利?不,其實在現實生活中他們或許也善良,也做好事,他們就想過平凡的日子而已,又有誰能說錯?然 而,現在的憤青們抗爭方式越來越二元對立,若偏激一點說,對他們而言,官員都是爛的,政策都是爛的,一般老百姓都是冷漠的;他們容不下保守,他們滿腔熱血 太多憤慨,好像覺得不如此無以救社會。
這篇文章將陳為廷批得很慘,我沒仔細看過陳為廷的文章,不敢說他的知識背景是否如作者所說如此不堪 (基本上我覺得作者此處有些輕視學生的傲慢),不過對蔣偉寧事件仍有印象,記得自己對那時「大人們」所持的「禮貌說」也有些批判。但若跳脫本來就容易引起 年輕人反彈的倫理教條與階級框架,去思考作者所說「情緒」的問題,確實會覺得陳為廷偶一兩次的「是可忍孰不可忍」能讓人認同,但以此為手段一而再地使用則 實在有些危險,此危險一方面引導越來越多上段所謂「偏激的憤青」,這條路的盡頭,便是毛澤東以暴力方式帶領一群自覺正義的紅衛兵(當然,在現代社會不太可 能走到這個盡頭);另一方面也的確讓真正的好人不願走上政治一途(不過,作者從蔣偉寧「溫厚」便將他當成「賢良之士」,也有些問題)。
關於後者,其實我聯想到的是記者,正如我以前曾一再提過,社會上對記者的不友善其實只是讓要臉的人離去,反正認真的記者也接受同樣待遇,做得好的新 聞沒人看或稱讚,做不好的卻會被無限放大,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新聞品質?這種想法很要不得,但是是人性。所以罵到最後自然留下些不怕罵的,他們不會在意 媒體道德與社會觀感,儘管罵,越罵越爛。
若說從政還有名利可圖,記者的處境確實是更加不堪,只是政治的影響力更大。從前要從政,需考慮政治的黑暗,現在也許還得考慮人民過激的情緒,使得這 條路對一些真正的人才而言愈加吃力不討好,於是他們也有更多的猶豫,這或許比一個好記者的離去對社會造成更大的損失。當然你可以說真正的有為之士便不怕前 路之艱險困難,一心為人民──對古代沒太多出路的士大夫而言或許如此,在現代,好人有很多其他為社會貢獻的途徑,他們完全可以在自己跟社會間取得雙贏,而 不一定要從政;你也可以說他們只要不做錯事就不用怕被罵──然而這世上有人能不做錯事?甚至該說,怎麼知道到底誰對誰錯?你還可以說被罵有什麼好怕的,誰 不是從小被罵到大──是啊,但這個是在全國人民面前被罵,誰會想平白遭受這樣的羞辱?你最後可以說,不這麼激烈媒體不會報導,大家的熱情不會被激起──那 也很可悲,因為最痛恨媒體操縱的人是你們,現在卻也在無意間被操縱,或者透過媒體操縱別人。
勇於抗爭的人還是值得敬佩的,只是請不要忘記偶爾站在你的對立面想一想,請不要放下何謂公理正義的反問、思考,也不要忘記批判太容易,但情緒帶來的負面效應,可能比激起一時群情的短時效果更為深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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